科考人员在野外调查。受访者供图
我第一次报道洞穴救援事件,是在2018年7月,泰国野猪少年足球队13名成员被困,经历了18天的煎熬,终于全部成功获救(详见《亲历十八天国际营救,中国队员眼中的洞穴大救援》)。当时受访对象就告诉我,洞穴救援非常复杂,通道狭窄,地形多变,可见度低,找人困难,难有成功解救被困者的事件。
这一次大小周获救,是全国首例洞穴潜水救援成功的案例,难度可见一斑。(详见报道《寻找洞穴鱼的“荒野猎人”》)
我结识周佳俊是在2020年,那时他就是我的采访对象,作为蝙蝠研究者,向读者讲解物种特性。在他的朋友圈,常能看到户外科考的碎片分享,包括林中的珍稀植物、昆虫的大特写,濒临绝迹动植物的科普,还有云雾缠绕丛林的视频片段。但直到操作这次选题,我才意识到他们科考背后的艰难。
成为“荒野猎人”,有着很高的门槛。周佳俊组了一支临时小队,他们是不同领域的专业人士,各自拥有的专业技能能互相帮助,包括索降和潜水,科考人员需要掌握“上山下水”的各项技能。
极高的专业性限制了这一群体的数量。贵州省洞穴协会副秘书长周文龙曾对媒体表示,洞穴科考需要复合型人才,要会技术、能测绘、懂科研。相关机构也在着力培养洞穴科考的后备力量,早在2005年,中法国际洞穴培训基地就在贵州省遵义市绥阳县设立,举办了15届国际洞穴探测及单绳技术培训,受训人数260余人。
在公众视线之外,看似小众的洞穴科考领域发展多年,中外洞穴科考专家联合开展过多次科考行动,各地应急局会指导救援队举办洞穴探险与救援培训班,洞穴探险爱好者们组成的洞穴探险队,也会在相关专家的指导下进行科学训练,做科研人员的“千里眼”和“顺风耳”,承担一部分科研任务,采样测绘。
“荒野猎人”是在探险,而非冒险,我觉得这是很重要的一点。那些未被发现的新物种,可能出现在人迹罕至的地方。掌握这些技能,是为了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,尽可能地拓展知识边界。在这个过程中,能感受到他们的执着与热爱。
他们致力于寻找的洞穴鱼类,长年生活在黑暗环境,身体透明,血管内脏清晰可见,可能成为研究某些特殊疾病的理想动物模型;那些被发现的洞穴鳅,对研究鱼类演化和功能发展机制有所助益;按照论文所说,发现新物种,收集其物种丰富度、分布和受胁因素资料,增加该物种的分布点,扩大对其分布区域的认识,对保护这一物种也是有意义的。
对他们来说,户外活动风险自担属于共识。周佳俊在社交平台提到,他对广西近年所有涉及洞穴内潜水的情况和事故,都有关心了解,但还是忽略了潜在风险点,发生了意外。他说,出了事故就说明实际风险超过了可控范围,未来会在提升知识和技术的前提下,调整应对风险的冗余,更加保守。
关于救援的过程,公安部、央视新闻,包括我们的受访者王浩,都用镜头做了详细记录。救援大小周的这支水上勤务救援大队,按照洞潜专家韦柏的介绍,也是因为当地洞穴繁多,他们在七年前开始有意识地主动学习洞穴救援技能,建设了一支具备洞穴救援能力的队伍,“不是一蹴而就,是经过这么长训练得到的”。
在央视新闻播出的纪录片中,有一个细节让我印象深刻,视频末尾,出现了这支水上勤务救援大队的潜水教练名单,其中一个名字被框了起来:韩颋。他是国内知名洞穴潜水探险家,2023年10月不幸于广西九顿天窗潜水遇难。在他遇难前3天,还帮周佳俊采过样。
南方周末记者 高伊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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